小維

目前主POI/RF
剛入MHA的出歐坑師徒太好嗑

【RF】【肖根】原來你也在這裡 (全)

*完結兩周年紀念,致永生最愛的POI

*時間軸在513之後,我說HE你信不信

*兩對CP的占比差不多,要看作全員向也可以

*通篇幾乎皆是Finch與Shaw的故事,但不要懷疑CP絕對是RF+肖根

*雖然我前半段真的寫到差點懷疑自己(#

*反正POI小分隊不管怎麼搭配我都吃得下去(#

 

 

  該隱瞞的事總清晰,千言萬語只能無語

  愛是天時地利的迷信,原來你也在這裡

 

01

 

Finch搬到梅多拉的那天,是令當地居民也感到意外的晴天。 

他沒有任何行李,整齊的三件套上充斥風塵僕僕的痕跡,唯一拿在手中的是空無一物的公事包。曾經那公事包裡裝載著超越全人類的智慧,它看得清過去,猜得出未來,卻也因為這能力犧牲Finch生命中太多重要的東西,如今Finch已經承受不起那樣的重量,卻又沒能真的割捨,公事包在手中緊緊揣著,彷彿那是他僅存和這世界最後的連結。

紳士帽的帽沿被他壓得很低,抵著眼鏡鏡框的邊緣,藏在三件套底下的是縫痕歪七扭八傷疤,那是他用自己顫抖的雙手將針線穿過血和肉的痕跡。Finch尚且不擅穿梭在衣物上頭的針線活,何況縫合自己皮膚這樣的工作,一針一線都帶有些許贖罪的意味,幾欲暈厥的疼痛讓他有活著的實感。但儘管Finch縫合的動作再生疏,至少是在Dr. Enright眼皮底下完成的,腹部的傷口還是正常的癒合著,沒有發炎或引發感染,也沒有生命威脅,畢竟上帝從來不肯這麼輕易地放過他。

梅多拉是個恬靜的小鎮,地廣人稀,晴天時的藍天白雲一望無際。儘管Finch落腳的地方比較靠近市區,走上一個小時也沒機會讓他開口打幾聲招呼,更不用說可以看見大街小巷裝著監視器。Finch很滿意這裡,沒有認識他的人,沒有電腦主機,沒有隨時隨地監視著他的攝影機,只有一望無盡的草原風光,和冬季令他的舊傷和新傷都隱隱作痛的酷寒。

他原本真的以為這世上再沒有人能捕捉到他的蹤跡,可以在這個無人問津的城鎮耗盡餘生,最終孤獨地死去。


「Mr. Finch,早上好。」

「早上好,Mrs. Clarke。」Finch點頭示意,嘴角上仰的幅度不明顯,但那對Finch來說已是相當吃力。

向他問早的是Mrs. Clarke,他在這個城鎮中唯一可以步行抵達對方宅邸的鄰居。據Clarke所說,她和她丈夫是五年前從荷蘭搬來的,因為耳聞梅多拉的美麗風光,才選擇來這樣偏僻的小鎮養老,儘管Finch孑然一身,他們也沒有多加過問,這讓Finch十分感激。

Finch從外貌看上去早已稱不上年輕,多年前的腿傷至今又更加惡化了些,如今的他甚至沒有辦法很好的倚靠雙腿行走,有些時候他甚至得拄著拐杖,尤其是冬天時傷口幾乎會痛的讓他寸步難行,Mrs. Clarke曾向他推薦找位看護來照顧他的生活起居,而Finch只是笑著婉拒。

Clarke是位體貼的鄰居,Finch拒絕的事她從不提第二次,反倒是將自己對Finch的擔憂身體力行,時不時就來到Finch家中拜訪,使得Finch索然無味的每一天多了那麼一點點稱不上鮮豔的色彩。

「果然Mr. Finch搬來時的那個晴天是奇蹟呢,你看現在雪下成什麼樣子。」Clarke皺著眉頭,似乎十分為這樣的天氣發愁。「你這種天氣還要出門嗎?有什麼不得不買的東西?」Clarke指向Finch懷中的紙袋。

「是的,家裡的麵包已經吃完了。」Finch誠實的回答道。

「Mr. Finch,你不介意的話其實每天都可以來我們家吃飯的,老是和家中那老頭面對面吃飯,都覺得自己的壽命要減少了。」Clarke開著玩笑的同時流露擔憂的神色,讓Finch暗自決定,下次被問起同樣的問題時,至少不要再回答麵包了。

「十分感謝妳的好意,Mrs. Clarke,」Finch臉上依舊掛著紳士但充滿距離的微笑。「我會好好考慮妳的提議的。」

「好,真的不用客氣,也省得讓你在這種大雪紛飛的時節出門,天氣預報說越晚雪會越大的,早點回來啊。」

「好的,Mrs. Clarke,那麼我先走了。」

 

Clarke的話Finch沒有太放在心上,然而當他從麵包店走出來時,雪已經大到讓他無法看清前方的道路。宛如永遠沒有歇止的時刻一般,雪不停地砸在地面,Finch僅僅是向前踏一步,雪便迫不及待地掩蓋住了他先前的足跡,回頭一看只見自己一路走來的痕跡早被全數抹滅。

Finch壓低了帽子,不讓雪再繼續將他皮膚的溫度降得更低,擁緊懷抱裡的那一袋麵包,試圖走的再快一些,脊椎的舊傷卻偏偏和他作對,疼的Finch每一下呼吸都在抽痛,蹣跚的步履讓他搖搖欲墜,Finch還來不及懊悔沒帶傘及枴杖出門,疼痛就逼得他向前跌進了雪地裡。

看著飛出牛皮紙袋的麵包,Finch腦袋裡頭冒出的第一個想法,是他又得再回去麵包店一趟了。

積雪的深度幾乎足以將Finch整個人埋起來,疼痛叫Finch全身癱軟,他握緊埋在雪中的雙拳,在他掌心融化的雪又帶走了他些許的溫度。Finch幾度想撐起自己的身子,卻一次次跌了回去。Finch側臥在雪地裡,因失溫而開始顫抖的身體讓他腦袋裡頭的警鈴大作,可他卻沒有再做掙扎,宛若放棄一般的躺在雪地裡。

Finch真不願讓人看見他這副狼狽的模樣,卻又因為這樣的想法自嘲的笑了起來。還有誰能看見呢?已經誰也不在了。

 

他沒有想要回憶過去。

那些他不願再觸碰的,裝進老舊木盒的,深埋於心頭的種種回憶。那些讓他誤以為自己活著不僅僅是為了贖罪、誤以為他還有能力再牽起誰的手、誤以為終有一日他也能過上平凡生活的回憶。

可他還是想起來了,想起曾經與那人並肩走在鋪上厚厚一層積雪的紐約,想起會在跌倒前捉住自己的那個手臂,以及回頭時總能看見有些賴皮卻又充滿溫暖的笑容,那笑容幾乎足以融化堆積在Finch心頭的冰霜。

他以為不會再有感覺的胸口,此刻狠狠的抽痛著,痛到令他忽略發疼的傷口。Finch放棄掙扎的在雪地裡頭縮成一團後便不再動彈,任憑雪花奪去他的體溫,能凍住他的心臟最好。

而上帝向來不願意那麼輕易放過他。

 

倏地,Finch感覺有一條手臂繞過了他的腰際,將他從雪地裡撈了起來,有些粗暴卻又小心翼翼的將他扔到了一旁的長椅上,Finch花了些時間抹去黏在臉上的雪,扶正了眼鏡才終於看清眼前站著的是誰。

不知道是太冷還是太久沒喚出這個名字,Finch的嘴唇有些顫抖。

「Ms. Shaw……」

被稱作Shaw的女性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裡面,紮起的馬尾及瀏海被風吹得不停飄動,皚皚白雪瞬間染白了她的頭髮。她瞇著眼睛審視Finch,靜靜看著他的臉色從驚訝到無奈。

「沒錢吃冰淇淋我可以請你,我可沒印象你這麼嚮往天然。」

Finch抹去嘴邊最後一點雪,扶在長椅邊緣的手緊握成拳,有些挫敗的搖了搖頭。「我才搬來一個月。」

「可見你躲藏的功力退步了,Finch。」Shaw朝他投來有些自豪的笑容。「以前我從來沒跟蹤成功,可現在我只花一個月就找到你。」

「找到我以後妳可以怎麼樣呢?」Finch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暴風幾乎能將他吹倒,他攤開了空無一物的雙手,略帶絕望地說道:「我現在什麼也沒有了。」

「顯然,因為你的麵包掉在地上了。」Shaw說,看上去並不像是在開玩笑。「而我可以告訴Fusco你還沒死,他也許會高興得多請我吃幾餐牛排。」

「回去吧,Ms. Shaw。」Finch別過了目光,Shaw無所畏懼的眼神能夠讓他動搖,他緩緩拾起掉落在雪地裡的麵包,途中還被Shaw搶走了一個。「妳可以回去告訴Detective Fusco我很好,然後和他一起去吃牛排,別再來找我了。」

Shaw用豪不避諱的目光上下打量著Finch,數月未見,Finch瘦了一整圈,原本顯得較實際年齡年輕的面容如今看上去慘白又憔悴,她得出了一個顯而易見的結論:「我可不認為你過的多好,Fusco也會立刻察覺這是謊言,」她微微歪著頭說道,還不忘記強調:「何況我不和他一起吃牛排。」

Finch將牛皮紙袋抱回了懷裡,瞥了Shaw一眼後便繞過了她,而Shaw也沒攔住Finch,只是邁開步伐與他並肩而行,Finch行走的速度非常緩慢,剛才坐那一下並沒有讓他疼痛的腿腳恢復多少,可他絲毫不願意示弱,Shaw也就默默在他右手邊偏後的位置跟著,嘴裡還在咀嚼曾掉進雪地裡的麵包,顯然Finch對此持以不認同的態度,瞧他的眼神就知道。

「這是我的方式,」Finch有些艱難的說道。「繼續活著的方式。」

「裝作窮困潦倒的獨居老人,然後每天吃著麵包度日,在偏遠的鄉鎮等死,這還真是最不適合你的Cosplay啊。」

「我並沒有刻意裝作窮困潦倒。」Finch瞪了她一眼,反唇相譏。

值得反駁的是這個地方嗎?Shaw翻了個白眼,她實在沒辦法分辨Finch現在和以前穿的三件套價位有沒有區別。「但你吃著麵包度日,還有等死,Finch,而且還一副狼狽的樣子,雖然跟那個一旦痛失什麼就會反應在鬍子長度上的傢伙比起來還是好太多了。」

 

「Sameen。」

Finch幾乎不曾叫過Shaw的名字,而這一聲「Sameen」比起意味深長的呼喚,更像是要她閉嘴的警告。Shaw口中提起的那個人令他的心臟猛然揪緊,心中的死水又被掀起了一陣陣波瀾。

Shaw側過身,只見Finch停下腳步,連帶身體一同轉向Shaw,Finch僅僅只是瞥了她一眼便再度避開目光,但Shaw仍然捕捉到了他神情裡的無措,Finch張闔了幾次嘴才終於拼湊出語無倫次的字句:「我不能,再回到那裡,裝做什麼也沒發生的,繼續過正常人的生活,我只是不能……像他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的、活著……」

言盡於此,Finch顫抖的嗓音顯然無法再支撐他的言語,Shaw能從Finch幾欲破碎的眼神讀到他的悲慟,也曉得那悲慟從何而來,可這對Shaw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我不是來帶你回去的,Finch,你大可不必這麼緊張。」

Finch抿著唇,僵直著身體,對Shaw還是有些戒備。「別告訴我妳只是想贏得這場捉迷藏遊戲。」

「這倒是個不錯的解釋。」Shaw說。「但可惜不僅僅於此,我沒打算帶你回去,你想要在怎樣的窮鄉僻壤,過上哪種隱居生活,想讓自己多狼狽,想怎麼自虐我都無所謂,我不是那傢伙,不會成為將你扯出深淵的英雄。」

Shaw仍舊刻意避開了那個名字,對此Finch心存感激。

「妳是英雄,Ms. Shaw,」Finch糾正了Shaw的話語,這讓她感到有些意外。「也許不是我的英雄,但妳是。」

「別,Finch。」Shaw揚起手來阻止他繼續說下去。「我唯獨不想被你這麼說。」

Finch停在原地,Shaw卻重新邁開步伐,背對著Finch向前走了幾步,她戴著黑色的毛帽,穿著一件長到可以蓋住大腿的風衣,領子被她翻了起來,擋住風雪不竄進她的皮膚間,事過境遷而她留給他的背影依舊,看起來仍是那樣單薄、嬌小,彷彿會被風雪吹垮,然而她可是Sameen Shaw啊,儘管是龍捲風也難以吹垮。

最初他曾真的這麼相信,儘管是在Shaw被擄走的那些日子裡,他還是錯以為這孩子無堅不摧。只有在他看見Shaw注視著另一個女人的眼神時才猛然察覺,Shaw也只是個普通人,儘管臉上那副表皮像感受不到一切似的毫無波瀾,然而藏在胸口深處的心臟還是會痛會滴血。他曾對說過不是只有你痛失某人,怎麼自己就忘了呢。

「Ms. Shaw。」

Shaw回過頭,看見的是她曾經的老闆抱著一袋麵包吃力走向自己的笨拙模樣,搖搖晃晃的簡直像隻企鵝。對方的表情有些侷促,然而Shaw搶在他開口前打斷他想說的一切。

「你可以繼續躲藏,我不會阻止你。」Shaw彎腰揉了一團雪球,直直的朝身旁的電線桿上頭丟去,Finch睜大了眼睛隨著雪球的軌道望過去,然而視線所到之處並沒有監視器。「反正肯定還有很多沒有監視器的小鎮供你選擇,你儘管躲,但我還是會找到你,不管你願不願意,那跟我沒有關係。」

Shaw甩了甩掌心殘存的雪花,縮起肩膀後再度將雙手放回外套口袋裡。

「你說你沒有什麼能給我,但我也沒想從你那兒獲得什麼,我已經拿得夠多了。眼下我只需要知道你還活著,Finch,不管活得多麼難看。」

語畢,Finch愣在原地,雙拳緊緊握住了,又再度鬆開,從來都不是只有他痛失某人,也不是只有他恐懼眼前的漫漫餘生。他和Shaw不會成為彼此的依靠,卻足夠成為對方在這泥濘般的人世間繼續掙扎下去的理由。

聽見來自於Finch的輕聲嘆息,Shaw轉頭望向Finch,只見對方一言不發的看著自己,那明顯軟化的態度讓Shaw感到難為情,她伸手想再從Finch懷中拿一個麵包──是拿,不是搶,她確信Finch不吃曾掉在地上的食物──然而卻被Finch捉住了手腕。

他的這個舉動令Shaw不禁開始懷疑自己。「你要吃嗎?」

「我不吃掉在地板上的東西,Ms. Shaw。」看吧,Shaw對自家前老闆還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的。「妳也別吃了,我們回頭去買剛出爐的。」

「如果你願意提供選擇給我的話,我現在比較想攝取蛋白質。」

Finch抿唇露出了片刻的微笑,儘管短暫卻也足夠真實,他率先邁開了步伐,背對著Shaw說道:「那恐怕我們得再走上一小段路了。」

 

02

 

何況我不和他一起吃牛排。

Finch原本以為那個「他」套入自己的名字也適用,因為仔細回憶起來這真是他第一次和Shaw面對面坐著享用晚餐,但也許Shaw只是被情勢所逼,畢竟若她不跟著Finch入座,便只能對著牛皮紙袋裡那幾個被雪花弄濕的麵包乾瞪眼,威武不能屈這幾個字在美食當前Shaw便全然不認得了。

眼前的女士進食的方式一如往常的豪邁,切碎牛排這種事對Shaw來說簡直多此一舉,反正都是要吃下肚的東西,大口咬下才是有效率的作為。

見狀Finch揚起了眉,沒有對此多加評判,反正這兒只是間小餐館,不會有人注意他們的用餐方式。Finch優雅地拿起刀叉,才意識到自己多久沒好好的吃一頓飯,他細細品嘗,食物對他來說終究還是索然無味,然而在他才正準備咬下第三口時,坐在他對面的Shaw已經百無聊賴的盯著窗外發呆了。

 

「據說這裡夏天的時候很美,」Finch開口,這打破沉默的開場白十分突然,他沒有抬頭看Shaw,手邊切著牛排的動作也沒有停下,彷彿只是在自言自語。「附近有個十分有名的音樂劇場,夏季將湧入絡繹不絕的觀光客,屆時會和現在全然不同。」

「這是你選擇這裡的理由?」Shaw顯得對Finch的話感到興致缺缺,連這個提問聽上去都有些敷衍,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Finch刀下的牛排看。

「不,我不是握有選擇權的那一方,是它留下了我。」

「你現在是在說恐怖故事還是別的什麼嗎,Finch,一個叫做梅多拉的地伏靈,用哀怨的聲音對你說著別走?」

「看來妳進步的除了追蹤能力以外還有幽默感。」

Shaw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我只是在努力嘗試不讓自己在等待你吃完的這段時間無聊死。」

Finch無可奈何地笑了笑,將自己盤子中一半的牛排切碎後分給了Shaw,雖然她盯著一塊一塊的牛肉表情有些嫌棄,但終究還是欣然接受了。

「我搭了很久的飛機,從紐約到洛杉磯,又到了很多地方,我買了沒聽過的地區的單程票,不知道究竟該往哪裡去,這世界似乎已是哪兒也容不下我,直到我來到梅多拉。」

如此多話的Finch倒是開始讓Shaw感到有點新鮮,她一言不發的啃著牛肉,盯著Finch像是在緬懷又像是哀悼的表情,靜靜的等待著下文。

「梅多拉很冷,儘管我來的那天沒有下雪,空氣依然冰冷到我的傷口都在強烈反對著留下,我也幾乎是當下就決定要離開了。」

Finch始終沒抬起眼睛,他有些無措的拿起了手邊的水杯抿了一口,溫潤自己的喉嚨,似乎如果不這麼做,接下來的話語他將難以吐露出口。

「可是轉身前我看到了遠處的極光,很微弱,畢竟這裡還不是那麼北,卻也因此顯得柔和。那並不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見到極光,人人都欣賞美麗的事物,卻不代表它們的存在多有意義,至少對過去的我來說,那只是原子碰撞造成的發光現象而已。但是那天,遠方的那道極光,只有藍色和綠色縱橫著,看上去像湖泊,又像深淵,彷彿看得再久一點便會跌進去,這讓我想起了他的雙瞳,Ms. Shaw,妳曾仔細看過嗎?他的眼睛就是這個顏色,那道極光讓我覺得他就在這兒,所以我留下了,我根本無法不留下。很荒誕對吧?但至今我還是這麼深信著。」

Shaw直到最後都沒有回話,而Finch似乎也沒有期待她的回應。她垂著眼睛默默地扒完了盤子裡的食物,最後那幾口牛肉肯定是變質了,否則怎麼會令Shaw嘗到了酸澀。

 

03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只要Shaw出現了Finch就會請她吃飯的關係,Shaw來到梅多拉的次數幾乎稱得上頻繁,Finch沒過問Shaw現在落腳何處,他只願不是紐約,否則梅多拉和紐約將近兩千英里的距離,儘管Shaw從來不曾抱怨過什麼,但對她來說也肯定不輕鬆。

 關於Shaw目前的生活Finch一概沒有過問,他害怕聽見熟悉的人們的消息,機器、號碼、Bear,甚至Fusco,那些事物會將他打入名為過去的萬丈深淵,顯然Shaw也不認為那是可以拿來和Finch閒聊的話題,他們之間的相處很少言語,儘管擔心Shaw長途跋涉太辛苦,但Finch也沒打算說出讓Shaw定居下來之類的提議,如果Shaw本身有那個想法,便全然無須Finch開口,Finch不會吝嗇給予Shaw她想要的一切。

Finch倒是考慮過要不要給Shaw一副家裡的備用鑰匙,畢竟Shaw要來都不會先打聲招呼,然而在他很快就意識到他想多了,Shaw要進入屋內向來都不會選擇正門口。

對於Finch的抗議,Shaw只是用有些嘲笑的口吻表示:「你連居家安全管理這方面也退步了呢,Finch。」


自從Shaw出現後,生命指針運轉的速度開始快了那麼一些,夏天時Shaw待在梅多拉的時間又更長了些,Finch邀請Shaw一同前去音樂季,結果豪不意外的被對方一口回絕,Finch享受著音樂的同時,Shaw也在山上快樂的打獵。

Finch回到家中時沒看見Shaw,還以為這來無影去無蹤的女士又一聲不吭的離開梅多拉了,然而像是強烈否決他的話一般,家門被用力地踹開,走進來的是扛著一頭鹿的Shaw。

那不僅僅是一頭鹿,還是一頭血跡斑斑的鹿,看得Finch都要暈厥了,Shaw卻略顯興奮的喊著:「今天的晚餐就是這個了!」

遺憾的是他們兩位都非擅長料理之人,最終只得扛著鹿來到Clarke家門口,那是Finch第一次領悟到,要不要共度晚餐這個問題竟如此難以啟齒。

日子繼續更迭,又來到了令人難熬的冬季,但是有Shaw在,令Finch在夜晚疼醒的傷口不再那麼難受,宛如眼皮長在Shaw的臉上似的,她永遠能在Finch疼醒的那一刻推開他的房門。

他們也一起度過了新年,如果一個在山上打獵,一個在屋內的壁爐前取暖也能稱的算一起的話,Finch實在難以想像這種寒冬山上會有小動物有興致跟Shaw玩你追我跑,但Shaw回家時永遠不會空著雙手。

Finch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吃過麵包。

 

04

 

冬季進入尾聲時,Shaw又來到了梅多拉,此時的梅多拉積雪已經不那麼厚,正好是可以勉強保留住鞋印的程度,這麼清楚地留下自己行走的痕跡,這點讓Shaw挺不舒服的,Shaw的目光環繞著周圍想尋找屋頂或者樹幹,然而在這一望無際的雪地裡她終究還是只能放棄掙扎。

Shaw習慣從閣樓的窗戶進屋,Finch家的窗戶沒辦法從外面開鎖,Shaw要進去只能弄破玻璃窗,Finch明明深知這一點,卻每次都要鎖上,這也許是他對Shaw不肯從正門進屋這點的一個小小敬禮,反正Finch有的是錢把窗戶修得更牢固。

閣樓放著一條毯子和幾套Shaw買來狩獵用的裝備,櫃子深處還有幾把Shaw瞞著Finch偷藏的槍,她隨手拿了一把藏在腰間。儘管事過境遷,他們倆的性命如今只如滄海一粟,不值得任何人覬覦,但她向來不會讓自己毫無防備。

Shaw不疾不徐地從閣樓走下來,一樓只有柴火劈哩作響的聲音,左右探了探也沒捕捉到Finch的身影,Shaw走向壁爐前,在桌子上看見了一張便條紙,大意是Finch又買麵包去了。

這棟老舊卻優雅的宅邸,只有成堆的書能透露出些許生活的氣息,Shaw在屋內晃了晃感到無趣,推開大門想到外頭走走,卻在開門的那一瞬間愣住了,門口有著朝外走去的明顯腳印,Shaw剛才走來時還沒有的,會不會是剛好跟Finch錯身了?但這組腳印太小了,應該不是Finch留下的,看上去是雙女人的腳。

闖空門?Finch的家?Shaw有點難以將這兩個詞彙組在一起,雖然她要闖入這棟屋子簡直輕而易舉,但那也是因為Finch由著她,這間屋子的安全防護應該還沒那麼鬆散才是。

所以說不時之需總會有,Shaw掏出了腰間的槍,沿著鞋印的痕跡小心翼翼的走著,這種時候每走一步就發出一聲沙沙的聲音讓她覺得十分刺耳,鞋印也好、發出來的聲響也好,無時無刻都在暴露自己的行蹤,Shaw幾乎都想將鞋子脫下,然而卻發現這組鞋印來到了終點。

鞋印的盡頭不是什麼建築物,不是任何一個可以讓鞋印消失的地方,而是Shaw在剛才進屋前留下的痕跡,宛若兩組鞋印交會一般,另一組鞋印就停在這裡,右側是平坦的雪地,左側是Finch的房子,然而憑鞋印與房子的距離,Shaw不認為對方是攀上了屋頂,那麼問題來了。

人呢?


Shaw皺起了眉頭,尋遍腦袋裡的資料卻找不到任何可以說明眼前狀況的案例,難道搭直升機走了?她可還沒有遲鈍到連螺旋槳的聲音都聽不見。然而還沒等Shaw想通,雪地裡又傳來了沙沙的聲音,這令Shaw頓時繃緊了身子,因為這一次不是Shaw的步伐,是對方的,已經走到盡頭的最後一組鞋印又朝別的方向產生了新的痕跡,那個方向是朝著自己,對方並不是消失了,對方現在就在這裡。

這是什麼,透明人?Shaw雖然難以理解,但卻暗自覺得有意思,對方應該是察覺自己也在這裡,因此在Shaw的鞋尖前停了下來,對方離自己的位子很近,如果有人形,肯定是低頭就能接吻的距離。

Shaw對自己腦中產生的比喻翻了個白眼,真要接吻自己也肯定是低頭的那一個。

雙方在原地靜止了好一段時間,鞋印都沒有再產生新的變化,Shaw試探性地朝著地面開了一槍,避開了鞋印的位子,Shaw也不確定自己是在害怕誤傷到誰。然而對方依舊沒有任何動作,正當Shaw開始感到無聊,將槍收回腰間打算回去了的時候,雪上出現了新的痕跡。

 

開槍?這真是不錯的打招呼方式呢~

能一眼看出雪地上的痕跡是彈道,說明對方不是什麼無關人士(Irrelevant),這讓Shaw又重新警戒了起來。而對方寫在雪地裡的語言是英文,這麼說來對方應該也是人類?只是那個波浪號讓Shaw莫名地感到厭煩。

然而注視著地面上的字跡,Shaw除了一手摸著腰間的槍以外還是無動於衷,要她跟一個不曉得是不是真的存在的人溝通?看上去也未免太傻了!

不想回應我呀 妳是鬼嗎?

對方在後面加了這麼一句話,這個問句逼得Shaw不得不蹲下身子立刻回應。

你才是鬼

Oops

Shaw幾乎能聽見對方嘲笑般的聲音,這讓她更火大了些。

看來我們都不是鬼 那為什麼我看不見妳呢

這個鬼問題妳還是問上帝吧

相較於對方不疾不徐的字跡,Shaw的字顯得非常潦草,以及不客氣。

上帝說是命運的安排

再胡扯我就讓你去見上帝

Shaw被對方輕浮的口吻……好吧筆跡,氣得不輕,在地上用力地畫出了這一行字,既然無法讓對方看見手中的槍,也只能用氣勢震懾對方,雖然似乎沒有起任何作用。

你現在的位置

我在梅多拉 妳呢

我也是

哎呀哎呀 同個地方呢 但我四周卻誰也沒有

寫字有必要用那麼多狀聲詞嗎

這樣比較生動啊 sweetie

熟悉的稱呼讓Shaw的心跳頓時漏跳了一整拍,不,或許更久,她花了一些時間才找回呼吸,久到對方都忍不住再留了一句話。

妳還在嗎?

怎麼可能呢。Shaw抹了一把臉,消除腦袋裡猛然浮現的想法。

你在這做什麼 這裡是我家

想了想,Shaw將後半句塗掉,改成:我朋友家

真巧 這裡也是我和我朋友家呢

? 我不明白

Shaw老實地寫出了她現在最深刻的感受。

看來妳的腦子不太好使

你說啥

Shaw產生了想痛揍對方一拳的衝動,但又不確定對方在哪個方向,要是朝著空氣亂揮拳頭,那簡直比利用雪地筆談還蠢!

多點想像力 sweetheart 也許我們正處於不同時空呢 

又來了,這樣的稱呼令Shaw一陣惱怒。

別那樣叫我

害羞了嗎 真可愛

不同時空是什麼意思

這人簡直無法溝通,Shaw迅速的轉移話題。

身處於同一個地點卻看不見彼此

唯一能解釋現況的就是

我們正處於不同的平行時空

空間不同 在同一個地點自然也就看不見對方

這聽起來很浪漫不是嗎

Shaw轉了轉腦袋,卻沒有因為對方的解釋而稍微弄清楚現況,雖然不想再被對方說腦子進水──儘管對方沒有不是這樣形容的,但看在Shaw眼裡並無差別──但敗給好奇心的Shaw還是乖乖的發問了。

什麼是平行時空

沒聽說過的詞彙總是容易讓Shaw失去耐心,這樣的說法比眼前這個看不見的人讓她失去耐心來的讓Shaw可以接受。

人總有做出選擇的時候 A或B

不同選擇產生不同的結果 也就產生不同的時空

妳在A時空 而我在B時空 大概就是這種概念

寫這麼多字真是有點累呢

很好,Shaw一個字也沒有吸收進去。

你確定自己現在用的語言是英文?

 看來用寫的沒辦法讓妳理解呢

你這傢伙果然把我當成白癡是吧

怎麼會 我怎麼捨得那樣貶低妳

甜膩的字句讓Shaw重新堆疊起了怒火。

對於一個不確定是不是真實存在的人 你也可以這樣隨便調情嗎?

Shaw對於自己正在對一個隱形人發怒這點也感到十分愚蠢,好吧也許不是隱形人,另一個時空的?隨便,總之Shaw都快弄不清楚自己是在氣對方還是氣愚蠢的自己,她只能用勃發的怒意來掩蓋油然而生的熟悉感。

妳當然存在sweetie

我曉得妳一直都在

雪地上新一行的字跡浮現的瞬間,Shaw的心臟驟然絞緊,她壓著太陽穴,拚命阻止思路往不應該的方向跑去。這傢伙究竟在寫些什麼,盯著雪地裡的這幾個字,Shaw又感到一陣呼吸困難,梅多拉的空氣太稀薄了,否則她的胸腔不會那麼難受。

你在說什麼鬼話

從看到鞋印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

Shaw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子,送鞋給她的那個人她耗盡一生也不會忘記。她蠢到想要掐死自己,因為她覺得自己快要忘了怎麼呼吸,吸氣、吐氣,然後呢,然後要做什麼,幾乎要窒息的感覺才不會這麼強烈?

那雙鞋可是我買給妳的

閉嘴

我沒開口啊 sweetheart 我只有動手而已

你敢再這麼叫我我就一槍斃了你

Shaw張開了嘴,卻還是覺得自己吸不到空氣,耳邊迴盪著的是自己接近急促的喘息聲,還有如擂鼓般激烈的心跳聲。

死在妳手上 那該有多幸福啊

而對方的回覆卻依舊是像極了那人的雲淡風輕。

Shaw強烈否定眼前發生的一切,內心深處卻有一個微小的聲音,那是一個微小到必須放進錄放機裡,將音量調到最大以後仔細傾聽,才能聽得清的盼望,那聲音對她一遍遍的說著,妳最渴望的那個人,現在就在妳的眼前。

不是你

當然不是,不可能會是,那個人已經死了,死在Shaw不知道的地方,她甚至沒有看過她的屍體,才會在她死後滿腦子留下的只有她那讓人想揍一拳又想捧在手掌心的笑臉。

當然是我 不然還有誰對妳的尺寸跟適合妳的款式瞭若指掌呢

看到鞋印的時候我也想過有可能只是同款鞋

但連身高體重也相同是有點難度

鞋印的深度稍微測量一下我就知道了

在我眼前的這個人是妳

妳明明也知道是我的

否則何必讓子彈避開我的腳呢

Shaw彷彿能看見對方在寫著這些字句時臉上的表情,可能掛著一臉甜膩的笑容,可能紅著眼眶,可能一雙手已經耐不住性子的摩娑著Shaw的肩膀,可能用一雙足以道盡一切言語的眼神,訴說著還來不及說出口的話。Shaw微微仰起了臉,強忍住了鼻酸,卻仍然無法止住溢出眼眶的淚水。

嘿 sweetie 別傻在那兒

我還等著妳發問呢

Shaw伸出了手,這一次不再將字寫得那麼潦草,而是一筆一畫清清楚楚。

名字

在Shaw看見對方寫出R的那一瞬間,她猛然地用手蓋過了雪地上的字跡,同時有另一個掌印將她手掌下的雪壓得更深,融化的雪明明如此冰涼,Shaw卻感受到了些許溫度。

太可笑了,明明打從心底不相信,明明知道絕對不可能,然而Shaw卻依然忙著用空出來的那隻手拚命抹去臉上的淚痕,否則要是讓淚水落入了雪地裡,會被對方發現的,她幾乎可以想像那人會露出怎樣滿足的笑臉,以及心疼和愉快參雜著的笑聲。

Shaw

對方一筆一畫的寫出了自己的名字,這下Shaw沒辦法再逼迫自己不相信,眼前看不見的這個人是真實存在著的,在Shaw無法解釋的時空裡,那個人還好好的活著。

我曾說過要與妳共赴黃泉

蠢貨才那麼幹

妳是對的 黃泉路上我也找不著妳 因為妳在這啊

Shaw揪緊了凹陷下去的那一團雪,雪花卻只是全數融在自己的掌心裡面,鬆開後依舊什麼也沒有。

妳還活著?

很遺憾我在妳的世界裡死了

是啊 妳這個混帳

讓親愛的妳留下悲傷的回憶 我真是心疼呢

妳誤會深了 我過得很好

真是嘴硬的傢伙呢

Shaw迅速的抹掉了她的這句話以表示不悅。

為什麼搬到梅多拉

為了看住那個看上去隨時都要想不開的傢伙

Reese?

沒錯 真想讓妳看看他現在狼狽的模樣 簡直像是從垃圾堆裡面撿回來的

Reese一心尋死?

倒也沒有很認真 畢竟

對方的字句在這裡斷了一陣子。

Harold要他好好活著

他的命是Harold換來的

Reese知道這一點

想必不會輕易捨棄

就只是活得像個屍體

他在Harold的羽翼下生活太久了

走不出Harold帶給他的巨大陰影

Shaw抿著嘴唇想道,走不出陰影的肯定不會只有Reese一人。

妳當作妳在寫詩啊

妳還是那麼擅長稱讚人呢 Sameen

Shaw翻了個白眼,卻掩飾不住臉上的笑容,注視雪地裡頭的那一行Sameen好長一段時間,她才猛然察覺一個事實。

妳的意思是 Finch也死了?

對方沒有立即回覆,Shaw猜測她可能是在思考這一個問句的背後含意。

是的?

對方的字跡突然變得不穩了起來。

Shaw 妳是說 Harold還活著?他在妳身邊嗎?

感受到對方激動的情緒,Shaw沒意義的用手摩娑著雪地。

勉強還算是活著 但也跟屍體沒兩樣了

頓時她倆的腦筋想到了一塊兒,明明看不見對方,明明感受不到對方,卻依然確信對方跟自己有了相同的想法,Shaw看著地面上薄薄的積雪皺起眉頭。

雪快融了

那意味著我們得趕緊了 Reese今天去了湖邊

啥 你就不怕那混帳跳湖?

對Johnny有點信心好嗎 一個前特工跳湖自殺多難看 家中的槍有我好好收著呢

這倒也是。Shaw試著想像Reese淹死的模樣,打撈起來時皮膚像鮭魚一樣變得粉紅,身上還黏著一些湖面的漂浮物,光是想像就讓Shaw覺得不堪。

他去了哪個湖

尤德爾湖

那不是他媽離這裡有夠遠的嗎

我劫車過去找他 應該還是要花上幾個小時

Finch去了麵包店 但我不確定他是不是還會繞去其他地方

是那個開在牛排餐館附近的麵包店嗎

如果麵包店找不到人可以繞去旁邊的書店看看 那裡有很多Harry會有興趣的書

好 我現在就過去找他 我會帶他回來這裡 你也把Reese帶回來

Shaw打算起身,但縮回手前猶豫了一下,這幾秒鐘的遲疑讓她來得及看見對方急急忙忙寫出的東西。

 

Shaw

我們還真是一直生活在同一個空間裡呢

這句話讓Shaw想起了Finch那一番有關於極光的言論,原來Reese真的在這裡,而且還不只有Reese。Shaw晃了晃在雪地裡的那隻手,想像曾經和她的十指緊扣。

快去

寫完後Shaw皺起眉頭,果然還是不想讓對話斷在這裡,因此Shaw又再補上了一句。

我們晚點再談

她可以想像對方現在的表情,畢竟對方瞧著自己的時候向來都是那個表情,這讓Shaw自己也忍不住勾起嘴角。她縮回在雪地裡埋了好一陣子的那隻手,已經被凍到幾乎沒有知覺了。Shaw在原地等了會兒,她不確定對方是否也縮回了手,但鞋印仍沒有任何動靜。

於是她決定當先走的那一個,因為那人總是喜歡走在自己身後。

 

05

 

從Finch買的那棟房子到麵包店的距離真是該死的遠,Shaw嘴上一邊抱怨著Finch為什麼不買車,不然買匹馬也好,一邊不停加快自己的步伐。

太陽逐漸西沉,荒涼的梅多拉沒有幾盞路燈,Shaw像個瘋子一樣在路上跌跌撞撞,她發誓這絕對是她這輩子最蠢的一天,不會再有更蠢的了。

 不久前埋在雪地裡的那隻手已經恢復正常了,她看著掌心殘留的雪水,深信現在的Finch最需要的就是這個,這將會是他此生唯一的救贖,如果錯過這次,他將再也無法逃出永無止盡的漫漫長夜。


來到麵包店時天已經整片暗了下來,麵包店的店員說Finch早就離開了,Shaw想起那人的話,找尋應該座落在附近的書店,沒想到還真讓她找著了,她以前可從來沒有注意過這家店的存在。

然而Finch也不在這,店員說他坐在椅子上看了很久的書,但是天剛暗的時候對方就已經離開了,朝著家的反方向。

 

那該死的技術宅就最會挑時間失蹤!

 

Shaw聽信店員的話朝家的反方向跑去,那一般是她狩獵時會去的地方,她實在不相信Finch沒事會往這個方向走,但她還是只能半信半疑的往山頂的方向去。

值得慶幸的是Shaw沒花太多時間便在一個小山丘地上找到了Finch,他愣愣地站在那兒,遙望著遠方的天空,看上去倒是有幾分像是要來這個山林自殺的人。

「Finch!」遠遠的Shaw便喊出了聲音,聞聲Finch連帶身體一同轉過來,露出有些吃驚的表情。

「Ms. Shaw?」

Shaw快速的平復自己紊亂的呼吸,緩步走到Finch的身前。「你沒事來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幹什麼,想打獵還是想自殺?」

「妳說什麼呢。」Finch不認同的皺起了眉頭,看上去有些被冒犯了,但他並沒有跟Shaw計較太多。「妳看那邊。」

Finch揚了揚下巴,Shaw便朝他示意的方向看去。

Shaw頓時懂了Finch之前的那句「人人都欣賞美麗的事物,卻不代表它們的存在多有意義」是什麼意思。Shaw還在當特工時時常跑遍世界各地,看過這世界多不勝數的美景,可是從來沒有一刻如此撼動Shaw的內心,彷彿心中那個一直撥放著細碎雜音的音響一瞬間被開到最大,在Shaw的胸口嗡嗡地叫個不停。美麗的事物從來不是美在它們的外觀,而是人們賦予它們的意義。

頭頂上那片藍與綠交錯的極光,確實像極了Reese清澈的眼睛。

「這次的極光比我上次看見的還要更近,一不小心就看太久了。」Finch朝著天空的方向望去,留戀之情溢於言表。

「Finch,」Shaw猛地捉住了Finch的手腕,她沒來由地有種預感,要是錯過了這次這個男人將會萬劫不復,Shaw嘗試構築出一些文字,要如何才能讓Finch理解?如何才能讓他明白?然而腦中的千言萬語只是匯聚成了一句:「Reese在這裡!」

聽見那許久不曾出現的名字,Finch睜圓了眼睛,隨後淺淺的笑了起來。「我知道。」Finch悲傷的垂下了雙眼,那笑容比哭泣還要淒涼。「我說過,我深信他一直都在這的,所以我才會留下來。」

「見鬼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懊惱令Shaw暴躁,明顯感受到Shaw的情緒變化,Finch只是茫然的瞧著她,沒有分毫的不耐煩,柔和的眼神甚至無聲地在對她說不需要著急。然而怎麼可能不急呢?誰也無法保證當他們回到那棟宅邸,薄薄那層雪還沒消融,更無法保證他們是否還在那裡。

「我是說,Reese真的在這。」揪著Finch的那隻手越加施力,疼痛感令Finch皺起眉頭,但他絲毫沒有試圖縮回。「雖然觸摸不到,但是你可以與他溝通,Finch,告訴他你愛他恨他或是什麼都好,總之都好過像個活死人一般悲慘的站在這裡遙望觸不可及的極光!」

「……妳在說些什麼?」

「啊、算了!」Shaw煩悶的嘆了口氣。「廢話再多也沒用,你親眼看看就知道了,回程的路太遠了,我們路上借匹馬吧。」

雖然沒弄懂Shaw的意思,但Finch還是順著對方的話說下去:「這個時間馬廄都休息了。」

「那就進去偷一匹,你再隨手弄些錢給他們不就得了。」

「Ms. Shaw……」

「我不管你的腳是不是會因此報廢,都給我跑起來!」Shaw朝Finch暴躁的吼道。「這是你一生唯一的機會,在你那灰暗無光的人生裡,重新點起一盞燈!除非你想要一輩子在黑暗的世界裡行走,不然就給我跑起來!」

 

06

 

Shaw原本是打算讓Finch坐前面,她用雙臂將他環在懷裡駕馬前行,然而上馬後才發現Finch會完全遮擋住她的視線,逼不得已才選擇讓Finch在後頭抱著她的腰。

起初Finch不太願意,像個小媳婦似的捉著Shaw的衣擺,直到Shaw用宛若黑道大哥般的口吻威脅他:「你要是掉下去了我就直接用馬蹄把你踩過去」Finch才乖乖環抱住Shaw的腰際。

馬匹的速度很快,路途的顛簸分毫不差的反應在Finch的腿傷上,Finch疼的額際冒出了冷汗,卻又被迎面的風迅速吹乾,他咬著牙關,一聲痛也沒喊,這樣的疼痛到是讓他的腦袋足夠清醒,有餘力去理解Shaw方才那些字句藏著的含意。

 

她說,Reese就在這裡。

 

Finch絞盡了腦汁也無法理解這句話背後的意義,儘管他深知直線思考的Shaw話中向來不會有弦外之音。但他不敢想,不敢想像Reese再度出現在自己眼前時的光景,他絲毫沒有勇氣再去期盼些什麼。

他也想抱持希望,但希望太痛了,這樣的痛他已經感受過太多次。

騎馬果然比步行的速度快很多,Finch沒有太多時間思考便抵達了家門口。Shaw用繩子扯住了馬匹,極光已經消失,濃厚的雲層蓋住了天空,月光被擋得徹底,儘管她再怎麼樣拚命眨眼,也看不清雪地的樣貌。

Finch稍微鬆開環緊Shaw腰際的手,輕揉緊繃的雙腿。腿腳的劇烈疼痛緩和了些,然而升高的腎上腺素還沒平復,就立刻接到Shaw發出的命令。

「Finch,開手電筒。」

「我沒有手電筒。」

「你下一句要說的最好是你沒有手機。」

「那不正是妳飛奔來找我的理由?」

這話還真是該死有道理,Shaw對自己咋舌。「我該吃驚嗎,一個技術宅將所有3C產品拒之門外。」Shaw掏出了自己口袋裡的手機,將手電筒的光照向地面,原本還殘留著些許積雪的地板,如今只剩下一攤攤的雪水,她和那人的每一句對話都湮沒在水裡。

如果此刻Finch看向Shaw的臉,會發現她面如死灰。

Shaw張開了嘴,明知到這麼做沒有任何意義,但她還是朝著空無一人的平地裡,用有些沙啞的嗓音,喊出她曾以為這輩子不會再喊的名字。

「妳在哪裡,Root──!」

然而並沒有任何人回覆她。

 Shaw感到既憤怒又無力,回頭只見Finch疑惑又擔心地看著她。Shaw想像著這個男人的餘生終究還是只能在徘徊在黑暗裡,一陣苦澀溢出喉嚨。

「Ms. Shaw……」

「那不是我的幻覺。」Shaw不曉得自己在說給誰聽,地面上甚至沒有Root真的出現過的證據,但她不會因此就絕望的欺騙自己,那只是幻覺。

肯定還有沒融的雪,Shaw四處張望著。但會在哪兒呢?要怎麼告訴Root我們要在哪裡相會呢?

 

一陣聲音打斷了Shaw的思緒,那是車子輾在雪地裡的聲音,非常微小,但是逃不過Shaw的耳朵,她將Finch的手拉回自己的腰間重新策馬,來到這棟屋子的另一側。繚繞的雲層彷彿約好似地同時散開,月光照了下來,Shaw看見薄薄一層的雪地上有著車子的輪胎,還有兩組大小不同的腳印在不遠處停留,Shaw隨即跳下了馬,迅速地跑到腳印前蹲下。

伸出手指的Shaw有些猶豫,然而對方沒有任何動作,似乎正壞心眼的等著Shaw率先做開場,Shaw在心頭痛罵了那個女人幾句,反正今天還有什麼蠢事沒幹過,Shaw心頭一橫,指尖堅定的劃開白雪。

 

Root?

當然是我sweetie 踩在雪地裡的那個是馬蹄?妳真是我的白馬公主

我騎的馬是棕色的 

棕馬公主是沒那麼好聽 但起碼還是公主呀

這種時候妳省點吧

Shaw發誓她沒笑出聲音。

為什麼妳知道這一側還會有雪 我差點要跑去尤德爾湖了

因為這裡面向東邊呀 夕陽照不著這裡 雪不會融的那麼快

真有妳的

這是Shaw對那女人為數不多的稱讚之一,從她難以自制的嘴角就可以發現這句話有多麼肺腑。

喔sweetheart 就知道妳愛我

滾開吧

Shaw寫著難聽的話,嘴角卻鉤出好看的弧度。

Finch我帶來了 妳旁邊的腳印是Reese的嗎

沒錯 他一副難以理解的癡呆模樣 喔他說神經病沒資格罵他癡呆

那傢伙肯定是一副傻呼呼的表情

確實是傻呼呼的 但看上去也是挺想念妳的

這傢伙是個娘兒們嗎

Shaw嗤笑了聲,眼神卻意外柔和。此時Finch已經走到了Shaw的身邊,他看著Shaw腳尖前的文字憑空出現在雪地裡,他們談論著Reese,彷彿誰也不曾離開過一般。

瞥了依舊困惑的Finch一眼,Shaw寫道:妳的偶像看上去也差不多癡呆

那是不可能的 Sameen Harry永遠是知性的

腦殘粉。Shaw在心裡頭默默翻了個白眼。

 

「是Ms. Groves?」Finch低聲問道,嗓音中帶著點不確定的顫抖,Root最後一次對自己露出的微笑穿進了腦海裡,她給過他太多個笑容,然而在層層堆疊的笑容之後,Finch腦海裡浮現的最後一幕是Root摀著傷口痛苦的模樣。苦澀淹沒Finch的胸口,他拚命抑制住了鼻酸,盯著Shaw跟前的鞋印,不敢往一旁那組更大的鞋印看去。

「顯然。」Shaw聳了聳肩,對看不著的Root寫了一個小小的等著。「如果你沒瞎的話,我相信你看的出來不只有Root在這裡。」

Finch抿起了嘴唇,繃著肩膀故作戒備的模樣,但一瞥見那雙大大的鞋印,他便無法說服自己這只是Shaw鬧著他玩的把戲,這一點也不好笑,Shaw也開不起這個玩笑。

「我……我不明白。」Finch說出了跟當時的Shaw一模一樣的話,這讓Shaw頓時有種自己的智商跟Finch相等的優越感。

Finch說他不明白

那肯定是因為Harry腦筋太好 想出了太多種可能

「嘖。」Shaw不悅的咋舌,不太有耐心的轉頭向Finch解釋:「這不是幻覺也不是作夢,Root、還有Reese,他們真實的在這裡,Root說這是平行時空還是什麼的東西,也許就是機器做出不同選擇所產生的兩個世界,反正在他們待著的那個世界死去的是我們兩個,很公平不是嗎,我們終究都要痛失某人,誰也逃不過。」Shaw說著,一邊抹去Root不停畫出的愛心。「雖然跟看不著的人筆談是有點蠢,但總好過於你一輩子心懷愧疚的活得像個屍體。」

 

Harry

地板上浮現了Finch的名字,Finch頓時睜大了眼睛,耳朵幾乎能聽見那女孩甜膩的嗓音,Finch猶豫著該不該回覆,下一行字又出現了。

沒事的 Harry 別彎下腰來寫字 我聽得見你

我只是想說我很高興你還活著

「我也是,Root。」Finch的聲音顫抖著,面露悲傷地低聲呢喃。「我很高興妳還活著。」Shaw沉默著,沒把這些話寫在雪地上,因為Root說她能聽見,Shaw便如此相信。

好啦 sweetie 我們是不是需要給兩位老男孩一點空間?

Root的這個提議來的恰到好處,反正解釋再多都不會比Finch直接與Reese交談迅速,Shaw環顧了一下四周,在靠著牆的角落找到一個積雪量十足的小空地。

跟我來

樂意之至

 

Finch看著一雙鞋印跟著Shaw一同走遠,這樣超乎現實的場面還是讓他有些難以適應。更難以適應的是Reese就在他身邊的這個事實,Finch緊握著雙拳,力氣之大使他全身都在顫抖。

月光如水銀般瀉下,映照在Finch身上的光芒顯得他形隻影單。瑟瑟的冷風打在Finch的臉上,他感覺整個人搖搖欲墜,卻不得不逼自己穩住雙腳,這時候就算自己倒下了對方也接不住。站穩後Finch抬起了眼睛,望向眼前那看不見盡頭的空地。

他望向Reese。

Finch記得自己的臉抬到哪個角度可以正好對準Reese的藍眼睛,記得他如蝴蝶翅膀般撲朔的長睫毛,記得他好聞的洗髮水香味,記得他拿起槍枝時從悲傷漸漸轉化為自信的雙眸,記得他凝視自己的每個眼神背後的每種情緒,記得他湊近自己時笑容的含意,記得他擁抱自己時的力度,和親吻自己時總會小心翼翼又虔誠的闔上雙眼。

他花了兩年的時間,用盡所有理智說服自己接受John Reese已經死了的事實,卻僅僅用了片刻就回憶起他曾存在時的一切,Reese的微笑那麼鮮明,這一切彷彿從來也不曾消失。

Finch艱難的笑了起來。

怎麼可能消失。

雪地中的鞋印動了起來,這讓陷入思緒中的Finch頓時慌了手腳,還以為對方耐不了這樣空白的時間要離自己而去,卻沒想到他只是走到自己的同一側,走進自己的安全空間裡,這個人從來沒有打算尊重他的隱私,一屁股坐進了雪地裡。並不是因為Finch想著Reese的屁股才知道這件事情,他只是從形狀看出來的。

Finch沒猶豫太久,不在乎雪水弄濕乾淨的西裝褲,他在對方身旁坐了下來,花了些時間才調整到不會壓迫到瘸腿的坐姿,兩人併著彼此看不見的肩膀,宛若兩個許久不見的老友打算用一整個夜晚促膝長談。

Finch抱著膝蓋,盯著雪地上的痕跡,想著對方現在是什麼表情?對方是否正看著自己?他曉得自己的眼睛在哪個位子嗎?相信自己真的存在嗎?Finch無法停止揣測,更無法停止的想法是,對方是否恨著自己?

若真如Root所說,這是在機器進行不同選擇時產生的不同時空,而另一個時空的自己死去只留下了Reese,那很可能是Reese被自己留在了金庫裡,眼睜睜的看著自己遠去,然後在一切結束後被迫得知自己已經再也無法睜開雙眼的事實。自己是以什麼方式死去的呢?Reese有見到自己的最後一面嗎?自己死了以後,他又是懷抱著怎樣的心情度日?無數的疑問堆積成了恐懼,Reese的死讓他宛若大夢初醒,留下心愛的對方獨活從來都不是慈悲,而是將對方推入煉獄的殘酷。

Reese向他哀求過太多次別走,可他哪次不是決絕的轉身?

他一遍遍聲嘶力竭地喊著他的名字,而他可曾回頭哪怕只是一次?

他們沒許過同生共死的承諾,這約定早已了然於心又需再多說?從他們將彼此拯救於黑暗之中的那一刻起,這條性命哪裡還只屬於自己?擅自奪去對方另一半的性命,留對方獨自在沒有盡頭的黑暗之中踽踽獨行,不知自己從何而來,不知自己將往何處去。他於心何忍?

 

Reese於心何忍?

 

Finch

雪地上出現了動靜,Finch艱難的抬眼去看,從位子和筆順看的出來是來自於左手,一筆一畫刻出了他的名字,光是這幾個字母就讓他的心一瞬間潰不成軍,不停加快的心跳聲彷彿在對他嘶吼活著的證明。是的,Reese在這,他在世界的另一頭還好好的活著,但這依然很痛,失而復得的喜悅與無法觸碰的悲傷在Finch的心頭拉扯,他甚至不確定這能不能稱上失而復得。

Finch的手指停留在雪地上方,他想給予回應,雪地卻像有股磁場在影響他一般讓他的指尖遲遲無法落下。

Harold

對方又再寫了一次,緩慢的、不疾不徐的,像是那個永遠都在不遠處等待自己回頭的人,Finch、Finch、Harold,一聲聲地朝自己呼喚。

Are you there?

這些字出現的瞬間,Finch猛地摀住了嘴巴,明明清楚對方聽不見他的聲音,但就是深怕透露出自己的情緒,發緊的喉嚨難以自制的發出了些許嗚咽,眼鏡濛上了一層淡淡的霧氣,讓Finch難再看清眼前的畫面。

你在那嗎?這句話穿透了光陰,從七年前那個穿著西裝穿梭在紐約大街小巷的青年口中傳進自己的耳朵裡。你在嗎?你在那裡嗎?你有好好看著我嗎?那名青年總愛這麼問,不分場合的,用著散發出滿滿賀爾蒙的低沉嗓音,像是在笑又像是在調情,期待Finch的每一個反應。

你在那嗎?偶爾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正摀著傷口,蒼白的嘴唇吐著不均勻的呼吸,虛弱的嗓音彷彿隨時都會被風吹散去,卻還硬是要笑著說謝謝你給了我第二次的機會,若不是遇見你我早已死去。

你在那嗎?Finch,你在那嗎?

Finch將臉埋進了掌心裡頭,咬緊了牙才能不讓唇齒繼續發顫,他曾以為他唯有存活在人世間贖罪,才有機會在迎接來世時,再度聽見Reese朝他這麼輕喚,可眼前的人卻真實存在,不忍他用幾十年去等待,邁開腿大步朝他跑來。

緩緩從手掌中抬起了臉,Finch的指尖在空氣中描繪出那個人的輪廓,儘管眼下Finch聽不見Reese的聲音,他卻能想像對方臉上的表情,下巴殘留著沒刮乾淨的鬍鬚,紅透的眼睛像能滴出血來,眉頭舒展著,雙眸帶著幾許淒涼的溫柔,嘴角的弧度彷彿在笑他的多慮。Finch啊Finch,這一輩子太過於短暫,愛你都嫌不足,我怎麼可能恨你。

Finch花了好一陣子平復呼吸,冷風遲遲散不去眼鏡裡的霧氣。他悄悄的抽著氣,拚命隱忍住情緒,雙眸依舊一片模糊,他伸出顫抖的手指,一手撐在雪地裡,指尖劃開了已經見底的雪地,顫顫巍巍地寫出了歪七扭八的英文字。他看不清自己寫出的字成了什麼扭曲的樣子,但Finch相信對方肯定可以讀懂的,因為一直以來他都是這麼回覆他的啊。

 

Always,Mr. Reese

 

東方緩緩升起的陽光突破雲層投射出了清晨的曙光,鋪天蓋地的黑暗被輕易劃破,陽光融化今年冬天最後一片白雪。Finch與Shaw面朝著朝陽並肩而坐,融化的雪水劃過他們的臉龐。

這是遲了兩年才降臨的第一個早晨。

 

 

  若不是你渴望眼睛,若不是我救贖心情

  在千山萬水人海相遇,原來你也在這裡

 

  ──劉若英《原來你也在這裡》

 

  

Fin


有點囉嗦的後記:

梗來源自乙一的箱庭圖書館裡的最後一篇《白色足跡》,當時這一個短篇讓我非常感動,有興趣的人可以去翻閱看看,雖然我想到可以把這個梗拿來寫POI已經是看完好一陣子以後的事情了

唯二寫到淚目的地方,其一是Shaw即將要認出對方是Root的那個部分,思考著Shaw多麼渴望見到Root,又多麼排斥自己內心的渴望,以及Root故作從容的一字一句,還有在Root寫出「R」的瞬間Shaw就立刻阻止她繼續寫下去的這些片段,這些都令我莫名鼻酸

其實這是第一次那麼認真的寫肖根,因此在寫的同時還回去翻她倆的情史揣摩了好久,當然Finch與Shaw滿滿的對白也是,這兩人幾乎是POI小分隊裡頭彼此接觸最少的,我一邊思考,一邊敲著文字,用很緩慢的速度磨出每一個字

其二則是結尾,Reese那句「Are you there」穿越七年光陰,對Finch或對我來說都是,一二季的故事那麼近又那麼遠,我們記得那個帥氣的紐約西裝男,但無論看著怎麼樣意氣風發的他,也忘不了他終究無法善終的事實

寫這一篇的時候,真的是每一個段落每一行字句都很猶豫,只有肖根雪地裡頭的對話簡直寫到停不下來,大概是太想看到在事過境遷後,他們悠閒的交談著的模樣

最初是為了寫RF才開這篇文的,沒想到兩人相處的部分超極少,但又覺得他們就是適合這樣點到為止的關係,本來寫了長長的對話最後統統刪掉了,也許他們就只是這樣一起坐了一晚然後什麼也沒說。無論是RF也好,肖根也好,在兩個不同的世界裡他們同時體會了天人永隔,卻又能得知對方在另一個世界裡活著,儘管活的不怎麼樣,也許對他們來說就是一種救贖了

原來你也在這裡,幾乎被用到爛掉的一個老套篇名,但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這個篇名最適合他們,他們一直都在,也許看不見,也許摸不著,但他們一直都在這裡

POI也會一直長存在我心裡 

事不宜遲,就從今天開始重溫POI吧! 

20180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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